“漕运乃是天下之根本。
” 这句话朱由检在迁都前在北京便已听得耳朵起茧如今到了南京身处漕运的起点更是日日夜夜萦绕耳边。
但这句冠冕堂皇的话后面永远跟着另一句更为实际的紧箍咒:“百万槽工衣食所系!” 它的潜台词无比清晰:这运河上下靠着这条水道吃饭、乃至发财的人数以百万计!他们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共同体。
最好一切维持原状谁要是敢动漕运就是砸这百万人的饭碗。
断了生计的人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嗯维持原状?好啊你们就继续‘衣食所系’吧。
”朱由检现在不打算去动那摊盘根错节、积重难返的浑水。
他决定另起炉灶。
你们的漕河你们自己玩老子走海运! 他的计划清晰而大胆:待宁波、广州、泉州三港整顿完毕新海关体系有效运转后便将东南各省的税粮先集中于应天府然后由应天府运往深水良港宁波再从宁波港装乘海船北上直抵天津港最后经短途陆路转运至北京(尽管已迁都但北方军事重镇仍需要大量粮饷)。
然而这“另辟蹊径”的计划触动的利益远比想象中更大、更广。
它不仅威胁到运河沿线的利益集团更触及了江南本土缙绅豪强的根本——他们早已习惯了通过操控本地粮食征收、运输环节来牟取暴利。
于是朱由检的皇榜贴出去还不到一个月来自江南各省的奏报飞入南京皇城内容惊人地一致:“臣等万死启奏:春夏之交忽逢涝(旱)/虫灾田亩歉收甚巨百姓糊口尚恐不足实难足额征收漕粮。
恳请陛下怜恤民艰准允暂缓海运之议待来年丰稔再行筹措!” 字字泣血句句为民请命。
仿佛朱由检的海运新政是什么不顾百姓死活的暴政。
朱由检看着这些几乎同一时间、用同一理由递上来的奏疏气得几乎笑出声来。
“好啊好一个‘江南皆歉收’!”朱由检将那一摞奏疏狠狠摔在龙案上“这‘歉收’得可真是时候!朕的海船还没见影子他们的粮仓倒先‘空’了!” “行!你们有种!跟朕玩这套!” 朱由检猛地站起身对身旁的王承恩喝道:“去给朕找个结实的大布袋来!” 王承恩虽不明所以但不敢多问很快寻来一个厚实的麻布袋。
朱由检亲手将那些声称歉收的奏本一本不落地全部塞了进去扎紧袋口然后对王承恩一挥手:“走随朕出宫!” 皇帝仪仗也未摆只带着少量侍卫提着那袋奏疏径直来到了正在家中休假的兵部左侍郎卢象升府上。
朱由检人未进厅声音先至:“建斗!赶紧的点五千兵马再调集所有能调集的运粮马车立刻陪朕走一趟!” 卢象升此时正与夫人闲话家常闻听陛下这雷厉风行的一嗓子只得无奈地苦笑一下对夫人道:“陛下这又是有了什么惊人之举了……” 他不敢怠慢立刻起身整装接驾。
没有多余的解释朱由检将那一袋奏疏扔给卢象升:“路上看!” 随即卢象升便依令迅速调集了麾下将领雷时声、王朴以及五千精锐军马并浩浩荡荡的运粮车队护着御驾直扑离应天府最近的镇江府。
朱由检端坐于临时设下的御座之上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黑压压跪倒一片的镇江府各级官员——从知府、知州、知县到县丞、主簿、州判官、典史……乃至一众胥吏头目。
他心中并无多少怒气反而觉得有些荒谬生气确实无用唯有解决问题。
他抬手指了指窗外明媚的阳光和远处长势喜人的稻田语气平淡:“崇祯十三年从开春到八月风调雨顺晴空万里朕未曾听闻江南有甚大灾。
这到了九月各地却突然齐齐‘歉收’了。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众人“来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个能让朕信服、不至于立刻治你们欺君之罪的理由。
” “说得好的官复原职朕不予追究。
说得不好的……”朱由检顿了顿“朕当场就砍。
从你镇江知府开始往下一个个说。
” 现场空气瞬间凝固所有官员面无人色体若筛糠。
镇江知府张三谟叩首颤声道:“陛下明鉴!臣…臣岂敢欺君!今岁夏秋之交镇江府确…确曾遭逢数场无名之水患来得急去得快虽未伤禾苗根本然…然地势低洼之处确有小幅减产…臣恐…恐粮户借此为由拖欠税赋故…故先行奏报言辞或有失当然绝无欺瞒陛下之心啊!” 镇江府通判 李崇礼 紧接着叩头语气更为急促:“陛下!府尊所言句句属实!且…且去岁存粮亦有陈腐需置换新粮仓廪空虚故此…故此今年才显得捉襟见肘…” 丹徒知县荆本澈:“陛下臣…臣无话可说。
县中田亩丰稔本可足额征收。
然…然上官有令府衙公文催促‘体恤民艰’…臣…臣不得不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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