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自家那不太靠谱的父皇默许后朱慈烺终于寻了个合适的时机在公务闲暇之余轻车简从地来到了黄颖暂居的小院。
他没有摆出太子仪仗只一身素雅常服更显身姿挺拔。
当面向那位清丽依旧、眉宇间却带着几分疏离的女子坦然表明身份时他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以及随之而来的一丝了然。
朱慈烺并未以势压人反而态度极为诚恳。
他温言解释了此前种种误会的根源——将父皇朱由检那番“强买画舫”、“安排姻缘”的莽撞举动归因于一个疼爱儿子却用错了方法的父亲的心急。
他郑重表明自己的心意纯粹绝非仗势欺人更非一时兴起。
“姑娘此前遭遇孤已尽知。
父皇行事或有欠妥之处孤在此代他向姑娘致歉。
望姑娘莫要因此对孤也心生芥蒂。
” 他言辞恳切目光清澈没有丝毫虚伪作态。
黄颖静默地听着最初的那份警惕与抗拒在太子平和坦诚的态度下渐渐软化了几分。
她虽身处陋巷也并非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自然听说过当今太子贤明仁厚、勤勉政务的名声。
如今亲眼所见这位太子殿下不仅毫无骄矜之气反而如此谦和自省与她想象中的天家贵胄截然不同。
加之朱慈烺本身容貌英挺气质卓然因常年习武锻炼身形挺拔举手投足间既有文士的儒雅又不失武人的英气。
他并非空有皮囊与之交谈片刻便能感受到其胸中才学与见识远非寻常纨绔子弟可比。
如此一番坦诚相见黄颖心中对这位突如其来的“追求者”自是观感大为不同。
虽谈不上立刻倾心但至少消除了先前的诸多误解与恶感愿意以更平和的心态与之相交。
自此朱慈烺便时常在公务之暇轻车简从地来到黄颖居住的清幽小院。
最初或许还带着几分“化解误会”的初衷但几次往来后这便成了他忙碌政务之余一份难得的宁静。
这一次他带来了一些新贡的明前龙井。
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院中那棵老槐树的枝叶在石桌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二人对坐泥炉上的小铜壶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茶香随着蒸汽袅袅弥漫开来。
朱慈烺挽起袖口亲自执壶动作不算十分娴熟却格外认真。
他一边烫杯、洗茶、高冲低泡一边温言道:“这是杭州刚送来的说是狮峰山下那几棵老树所出我想着你或许会喜欢这清冽的味道。
” 他没有以“孤”自称言语间自然随意如同相识已久的朋友。
黄颖安静地看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目光落在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那是指点江山、批阅奏章的手此刻却在她这方小院里为她素手烹茶。
她接过那盏碧色莹然的茶汤轻声道谢:“殿下费心了。
” “不必总是如此拘礼。
”朱慈烺微微一笑也端起自己那杯“在这里没有太子只有一个……希望能与你静静品茶的朋友。
” 茶香中话题也渐渐展开。
他们不再局限于诗词书画朱慈烺会与她谈起一些无关机要的朝野见闻或是阅读古籍时的心得困惑;黄颖也会偶尔提及幼时在苏州家中的趣事虽对家中变故一语带过但那瞬间黯淡的眼神却未逃过朱慈烺的眼睛。
他并不追问只是在她停顿的时候自然地为她续上热茶将话题引向别处或是说一两个从史可法、周遇吉那里听来的、无伤大雅的官场趣事引得她眉眼微舒偶尔还会掩口轻笑。
“有时想想这江山社稷万民生计如同这杯中茶叶”朱慈烺看着杯中沉浮的叶芽语气带着几分与他年龄不甚相符的感慨“看似只是小小一撮却承载着无数人的甘苦。
如何让它散发应有的香气不辜负采摘、烘焙的艰辛实非易事。
” 黄颖闻言抬眸看向他。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英挺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那专注思索的神情与平日里温和的模样有所不同更显沉稳内敛。
她沉默片刻轻声道:“殿下有此仁心已是万民之福。
治大国若烹小鲜火候、水温、时机缺一不可急不得也乱不得。
” 朱慈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激赏:“好一个‘治大国若烹小鲜’!黄姑娘此言深得其中三昧。
” 不知不觉日头西斜壶中的水添了又添。
他们从茶道谈到民生从古今轶事聊到各自喜好言谈投机气氛融洽。
当朱慈烺起身告辞时黄颖竟生出一丝隐约的不舍。
她将他送至院门处朱慈烺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目光温和而诚挚:“今日与姑娘一席谈受益良多。
他日若得了空闲不知可否再来叨扰?” 黄颖迎着他的目光这一次她没有立刻避开只是微微垂下眼睫唇角泛起一抹几不可察的浅淡弧度声音轻柔却清晰: “殿下若不嫌此处简陋随时……欢迎之至。
” 望着太子离去的身影消失在巷口黄颖回到院中石桌上尚有余温的茶盏和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茶香似乎让这原本清冷的小院也染上了几分难得的暖意。
她独自坐在那里看着天边绚烂的晚霞许久未曾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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