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昼夜不息。
红星县防汛指挥部前线指挥所就设在柳林镇段江堤后面一处地势稍高的废弃小学校舍里。
这里距离最危险的堤段不足五百米狂风裹挟着雨点疯狂地抽打着早已没了玻璃的窗户用木板钉死的窗棂发出“嘎吱嘎吱”的痛苦呻吟。
指挥部里气氛比外面的天气更加凝重、压抑。
宋知远已经在这里坚守了三天三夜。
他双眼布满血丝嘴唇干裂起皮原本合身的雨衣沾满泥浆紧紧裹在身上显得空荡了许多。
他几乎没怎么合眼不是站在铺满地图和数据的旧课桌前与水利专家、乡镇干部紧急会商就是穿着高筒雨靴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到堤坝上实地查看险情。
他的对讲机几乎从不离手嘶哑的指令声和各地报来的险情信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紧张得令人窒息的抗洪交响曲。
李腾作为指挥部里最年轻、也是唯一紧随宋知远的秘书承担着超负荷的工作。
他是信息中转站是临时协调员也是宋知远片刻不离的影子。
指挥部里那部摇把式电话和几台对讲机成了他最重要的武器。
他需要准确记录每一条来自市防指、上下游县市、以及本县各监测点和乡镇的汛情信息快速筛选、提炼然后清晰地报给宋知远;他需要将宋知远一道道或宏观或细微的指令准确无误地传达下去;他需要协调陆续抵达的解放军官兵、民兵应急分队与地方干部的配合;他甚至还需要盯着后勤保障确保指挥所里能有口热水、有块干粮。
“李秘书!三号观测点报告水位又上涨十五公分已超过保证水位三十公分!流速加快!” “李秘书!城关镇段发现一处渗水点正在加固!” “李秘书市防指询问我县最新险情和物资需求!” “李秘书后勤送来的盒饭到了放在哪里?” 各种声音充斥着李腾的耳膜他感觉自己像一只高速旋转的陀螺大脑在飞速处理着海量信息身体则在本能地执行着各项指令。
他嗓子已经哑了只能靠不停地喝浓茶和含润喉片维持。
困意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他只能利用宋知远短暂外出勘察或者与专家闭门会商的零星时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或者伏在布满水渍的地图上打个三五分钟的盹。
一旦有新的情况他立刻就能像弹簧一样惊醒过来。
第四天凌晨雨势稍歇但江水因上游洪峰持续汇入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上涨。
最让人担心的柳林镇老闸口段堤身单薄历史上曾多次出险此刻背水坡已开始出现多处散浸情势岌岌可危。
宋知远带着李腾和水利局沈永康局长再次冒雨登上这段堤坝。
堤脚下河水浑浊湍急翻滚着黄色的泡沫像一条发怒的黄色巨龙不断啃噬着单薄的堤岸。
堤顶上解放军官兵、民兵和当地青壮年村民组成的抢险队正喊着号子奋力将装满泥土的编织袋垒砌在堤肩和背水坡上。
“这里!这里渗水变大了!”有人惊呼。
宋知远立刻快步走过去蹲下身用手扒开湿滑的泥土仔细观察渗水的情况。
浑浊的水流带着泥沙不断从堤身内部渗出。
“是管涌群的前兆!”沈永康脸色发白“必须立刻进行反滤围井导渗否则堤身土壤会被掏空!” “需要多少沙石料?多少人力?”宋知远站起身声音嘶哑但异常冷静。
“沙石料至少要五十方!人力……需要一支经验丰富的突击队!”沈永康快速估算。
“李腾!”宋知远回头。
“在!”李腾立刻上前。
“你立刻协调!第一通知物资保障组五十方沙石料半小时内必须运抵老闸口!第二联系武装部调县民兵应急连最精干的一排过来归沈局长指挥!第三通知县医院派一支医疗小队到堤下待命!”宋知远语速极快指令清晰。
“是!”李腾没有丝毫犹豫抓起对讲机一边向堤下相对信号好的地方跑一边开始呼叫。
风雨声、人声、对讲机的电流声混杂在一起他必须用尽全身力气呼喊才能确保指令传递出去。
沙石料运输遇到了麻烦通往堤坝的最后一段土路被雨水泡得泥泞不堪重型卡车陷入泥潭无法前行。
对讲机里传来司机焦急的呼喊。
李腾接到报告心头一紧。
时间不等人!他立刻协调交通局调用附近工地的挖掘机前来拖车同时组织堤坝上暂时轮休的抢险队员准备人工转运。
他站在泥泞的路口挥舞着手电筒声嘶力竭地指挥着车辆和人员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从他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上不断流下。
就在这时他跟随宋知远巡视到背水坡下一处相对低洼的草丛旁。
此处距离主要险情段有几十米看似平静只有一些正常的雨水汇集。
但李腾凭借多日来跟随专家学到的一点皮毛和一种莫名的直觉总觉得这里的地面有些异样过于松软湿润。
他停下脚步蹲下身拨开茂密的杂草用手电筒仔细照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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